大设计：创新的原动力

理解任何一门艺术学科需要探讨其学科的表层结构要素，以及与之关联的深层哲学构架与意义生成，我们称之为学科的语法。作为与社会生产生活紧密相关的“艺术设计”学科，其语法结构中包含着诸多要素：功能、形式、需求、意义等。这些要素及其相互间的关系随着社会哲学与经济文化的发展，不断演进与变化，影响着不同时期业界对于“设计”学科的定义，同时也折射出不同历史时期设计对于社会、经济、文化等领域所产生的影响与作用。

在当下经济一体化与全球金融危机的背景下，中国的经济增长方式正在努力地从为国外企业加工制造的传统模式向打造自主产品及品牌的设计创新模式转型。政府逐渐认识到，设计将成为产品与服务创新的核心利器，它是中国实现社会经济发展模式转型的主要驱动力之一。但是，社会各界还缺乏对于设计内涵、外延、作用等因素的全面认识，阻碍了设计在社会生产实践中发挥更为积极的作用，因此有必要通过对现代设计发展脉络的回顾，帮助我们重新认识“设计”及其学科的语法结构。

上个世纪初期包豪斯发起了对现代设计本质的讨论，格罗皮乌斯(Walter Gropius)、密斯·范·德·罗(Mies van der Rohe)等现代主义的先驱们通过设计教育探讨形式与功能之间的关系。到上个世纪中后期，国际工业设计协会(ICSID)试图赋予设计学科一个官方定义，当时业界的专家普遍认为“设计”是指“就批量生产的产品而言，凭借训练、技术、知识、经验及视觉感觉而赋予材料、结构、构造、形态、色彩、表面加工以及装饰以新的品质和资格”。在这个定义指导下，设计师们对于现代主义先驱路易斯·萨利文(Luis Sullivan)提出的“形式追随功能”的哲学顶礼膜拜，功能主义与机械美学充斥着上个世纪中后期的人造物世界，成为服务于工业化批量生产方式的理性工具。国内的产业界当时对于设计的认识还仅停留在对外观的美化上，很少有人认为它是创新的重要手段之一。

但是，进入21世纪后，中国的社会经济实现了跳跃式发展，国际经合组织预言：中国有可能于2015年左右超越美国，成为世界最大的经济体。面对国内外社会、经济、文化发展带来的挑战，中国迫切地需要建立可持续的发展模式，从“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转型。政府决策层面前所未有地将设计提升到至关重要的战略地位，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政府工作报告中甚至着重论述了工业设计对于产业创新的重要意义。在全球化的语境中，欧美、日本等发达国家和地区都相继建立了各具特色的国家设计战略，设计对于各国社会发展的影响已经远远超出了传统意义的界定，因此，国际工业设计联合会顺应这种工业化和后工业化社会的发展趋势，重新修正了“设计”学科的定义，将设计提升到更为宏观的境地，并将其赋予创新原动力的重要使命：“设计是一种创造性行为。它的目的是在产品系统的整个生命周期中，建立全方位的人造物、使用过程、相关服务和系统质量。因此，设计是人性化技术创新的核心环节，是文化与经济交流互动的关键因素。设计的任务是寻求发现和评估结构性的、组织性的、功能性的、表现性的和经济性的相互关系，具体是指：(1)增强全球化的可持续发展和环境保护(全球化伦理价值)；(2)对全体人类社会、个体和群体带来利益和自由；(3)服务于终端用户、生产商和市场销售商(社会伦理价值)；(4)在全球化语境下力求对文化的多样性作出贡献(文化伦理价值)；(5)在创造产品、服务和系统的过程中有效地将符号语义和美学原理表述和整合到他们的形态和功能中去。”

这种设计可以称之为“大设计”，其所关注的产品、服务和系统通常包含工具、组织，并且逻辑性地被冠以工业化的前提(这种工业化并不局限于生产的连续性和传统的大批量生产)。大设计是一种整合产品、服务、平面、交互、室内和建筑的行为和跨学科的职业。这些行为要同其他领域密切合作与协调，进一步创造有价值的生活。因此，设计师并不是那些单一服务于企业的产品设计师，而是包含了从事知识经济实践过程中的所有个体设计师，包括室内设计师、景观设计师、平面设计师、展示设计师、交互设计师、服装设计师等。其中涉及的学科包括美学、机械工程、社会史、人类学、社会学、心理学、消费研究、经济管理、市场研究、材料学、建筑学、哲学等诸多不同门类。设计作为一门重要的介质学科平台，有效整合了上述不同学科进行综合交叉，实现其对于产业创新的推动作用。在整合性创新过程中，设计包含多方面的特质：通过它实现人与物使用交互过程中的功能效用；符合人机工程学原则与易用性标准；对于材料工艺的合理运用和对于资源的可持续规划，等等。“大设计”所特有的创新动力帮助苹果公司取得了巨大的商业成功，在已故CEO斯蒂夫·乔布斯的带领下，苹果公司倚重“设计”来整合技术、美学、用户需求等诸多因素，创造出拥有独特用户体验的优秀产品和巨大的品牌价值，可以说，没有乔布斯对于设计的重视，就不会有苹果公司在商业上的成功。

设计内涵和外延的变化，催生了多样化的设计哲学观念和设计实践领域，集中体现在设计语法要素之间的博弈关系中。当“形式追随功能”的理念受到当下社会需求和设计实践挑战时，关于“设计”本质的探索呈现出更加多元化的态势：在以用户需求为中心的理念指导下，著名的“青蛙设计公司”创始人哈特姆·艾斯林格(Hartmut Esslinger)提出“形式追随情感”的设计理念，让人本设计实践全方位触及到用户生理和心理需求和体验中；另外，设计的文化属性催生了著名设计研究学者克劳斯·科利芬朵夫(Klaus Krippendorff)倡导“形式追随意义”的哲学观点，他认为，在特定的文化语境中，通过对人与物交互关系的设计来实现社会文化意义的生成……上述林林总总关于“形式”的博弈以及关于设计本质的不同诠释和演绎，勾画出“大设计”多元化的学科图景，其中我们不难看出设计的发展轨迹，以及它在社会经济文化发展中起到的日益重要的作用。通过对于设计学科定义的澄清和梳理，有助于帮助中国在全社会范围内推广设计创新意识，建立整合式的设计创新战略，为国家的可持续发展搭建理论与工具平台。